桫椤双树间就此逝世了。

“我近来想起此则，只觉孔与耶稣亦皆是自知的决定了逝世之期。耶稣的祈祷：父啊，是否可将此杯离开我？他是在踌躇自己还要不要再驻世些时。他是在反省自己的使命已否完成了，有否再驻世的需要了。他的与释迦的这心理，我很能懂得。孔绝笔于获麟，一面也是知自己要的都已了。他晨起于歌曰：泰山颓乎？梁木其摧乎？遂室内寝疾不起了。

“但我今检自己，总是觉得尚有《民国史》与《中国的女人》未写得…”

一年后胡老师去世，《中国的女人》仅写得开。当时我给自己发了一个悲愿：总有一天，不是用什么样的方式，什么样的内容，总有一天我要把这未完的稿续完，你看着好了。这使我想到颇像张玲见弟弟被父亲打了一掌而后母在笑，她浴室对镜说：“我要报仇，有一天我要报仇。”

比较凄艳的发誓是如写在《禅是一枝》里的公案，当年我曾借来用新书的序：

仙已乘鲤鱼去

一夜芙蕖红泪多

佛去了也，唯有你在。而你在亦即是佛的意思在了，以后大事要靠你呢。

你若是芙蕖，你就在红泪清里盛开吧！

忘情之书

写完《荒人手记》我跟天心说，是对胡爷的悲愿已了，自由了。

几回去东京，我们都到福生扫墓。天心很惆怅说，每去一次日本，那记忆中的气味就一次一次被稀释了。我与咪咪约在福生驿前见，青梅线一驶离立川往福生去，空气中袭来的味，多年后依然，使我泪盈眶。佘珍师母去世后合葬一，墓上刻有老师的书法幽兰二字。

墓前侧碑文简记着胡老师的生平“义塾三三社”几字列在其中。我们依礼行事，打一桶来，用杓浇墓石与碑文。三三老早已不存在了，倒是在这里，大荒中有石历历。

我想起胡老师给父亲的信里写“昨夜梦见初日一，光里一带楼台人家与迤逦江，醒来以为稀奇，因为我能记忆的梦中从来都是天与泥泞跋涉。我因想着梦之前半夜曾醒来枕上看了王寿明牧师的讲台一篇，但我不以为与之有关系。